第一,问题要一针见血。这是佛利民的拿手好戏。你问他一个问题,他喜欢这样回答:「且让我改一下你的问题。」(Let me rephrase your question.)他一改,就直达你要问的重心,十分清楚。我们凡夫俗子的仿效方法,就是要试将一个问题用几种形式去发问,务求达到重点的所在。举一个例子。当佛利民解释某法国学者的货币理论时,我问:「他的主旨是否若时间长而事情不变,人们就觉得沉闷?」佛利民答:「你是要问,是否时间越多,时间在边际上的价值就越少?」这一改,就直达经济学上的「替换代价下降」(Diminishing Marginal Rate of Substitution)定律;他无需答我,答案已浮现出来了!
第二,问题要问得浅。这是艾智仁(A. A. Alchian)的专长。谈起货币理论,他问:「什么是货币?为什么市场不用马铃薯作货币?」当经济学界以功用(Utility)的量度困难为热门的争论时,艾智仁问:「什么是功用?什么是量度?我们用什么准则来决定一样东西是被量度了的?」这是小孩子的发问方式。后来艾智仁找到了举世知名的答案。量度不外是以武断的方式加上数字作为衡量的准则,而功用就只不过是这些数字的随意定名。假设每个人都要将这数字增大,就成了功用原理。这武断的方法若能成功地解释人类的行为,就是有用的,而功用本身与社会福利无关!
回复 ( 1 )
如何提一个高品质的问题?
学生时代,我们经常会问老师一些问题。现在回想起来,发现有些同学都不会提问题,要么啰里啰嗦,要么抽象宏大,要么是为了提问题而提问题、把提问题当作秀。甚至有的同学提一些无法回答的问题,让老师尴尬为难。提问题看是很简单,其实是一门艺术。问一个精彩绝伦的好问题其实真的挺不容易的。
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讲述,在中国,学生回到家,家长都问:“你今天学到了什么新知识?”而犹太学生回到家,家长却问:“你今天问了什么好问题?”前者的出发点是“学知识”,而后者的重点是“提问题”。很多时候,判断一个学生的思想和创新,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高谈阔论,而是在于能不能提出有价值的问题,继而去解决问题。
好的问题,来自于思考,来自对客观精神(或者叫自在精神)的把握。
其一,避免提出过于空洞抽象的大问题。问题越大越空,也就无法形成有效的交流,越具体越具有针对性越好。例如知乎上的一个问题:哪个瞬间让你突然觉得读书真有用?回答的人数:8306(截止2016.10.27)。读书有用这是肯定的,而在读书无用论的充斥下,哪个瞬间让你觉得读书用,“哪个瞬间”很直接、很具体,所以很能引发大家的回答参与。再例如“传统企业如何顺应时代的潮流,抓住转型的机会?”这个问题就非常空,让回答者很难去回答,回答者只会说“路在脚下,自己走吧!”这样一个空泛的问题,很多传统企业高层们都在探讨未果的问题,你让回答者如何应对呢?空泛的问题回答的也一定是空泛的,是不会撞出火花的。
其二,避免只是阐述自己的观点,而没有抛出问题。很多时候,我们习惯在谈论一个事情的时候,习惯性的借这个机会阐述自己的看法。说了一大堆,没有指出问题所在,这样就不会知道困惑和矛盾所在,也就不会有解答的地方。如果提问题比回答问题还要说得多,那是提问的失败。
其三,不要把提问当做自己的秀。提一个实在的问题,而不是借这个问题来展现你知识渊博,借提问去让对方难堪或显示你的聪明睿智。有的人喜欢把问题提的花哨,使自己成为一个焦点,不是寻求解答和交流,而是把借此去放大自己。别忘啦,提问者永远都是配角,答题者才是主角,不应该喧宾夺主。
其四,问题可以非常尖锐,可以刁难,但要保持基本的尊重。不能以损害他人的权益作为提问目的,提问是交流的机会,而不是审判他人权益。
其五,提别人没有提过的问题。重复提问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,也可能让被问者反感。
其六,问题要有普适性。那种个人小问题还是收起来吧,如果你连个人小问题都懒得思考,你也很难从回答问题上获得你成长的提升。
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我是分割线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
经济学家张五常《思考的方法》摘录
问题要达、要浅,要重要、要有不同答案的可能性
问题问得好,答案就往往得了过半。在《读书的方法》一文内,我述说了求学时的发问主旨。以发问作为思考的指引,有几点是要补充的。
第一,问题要一针见血。这是佛利民的拿手好戏。你问他一个问题,他喜欢这样回答:「且让我改一下你的问题。」(Let me rephrase your question.)他一改,就直达你要问的重心,十分清楚。我们凡夫俗子的仿效方法,就是要试将一个问题用几种形式去发问,务求达到重点的所在。举一个例子。当佛利民解释某法国学者的货币理论时,我问:「他的主旨是否若时间长而事情不变,人们就觉得沉闷?」佛利民答:「你是要问,是否时间越多,时间在边际上的价值就越少?」这一改,就直达经济学上的「替换代价下降」(Diminishing Marginal Rate of Substitution)定律;他无需答我,答案已浮现出来了!
第二,问题要问得浅。这是艾智仁(A. A. Alchian)的专长。谈起货币理论,他问:「什么是货币?为什么市场不用马铃薯作货币?」当经济学界以功用(Utility)的量度困难为热门的争论时,艾智仁问:「什么是功用?什么是量度?我们用什么准则来决定一样东西是被量度了的?」这是小孩子的发问方式。后来艾智仁找到了举世知名的答案。量度不外是以武断的方式加上数字作为衡量的准则,而功用就只不过是这些数字的随意定名。假设每个人都要将这数字增大,就成了功用原理。这武断的方法若能成功地解释人类的行为,就是有用的,而功用本身与社会福利无关!
我自己的「佃农理论」,就是由几个浅问题问出来的。传统上的理论,都以为土地的收成若要将一部分分给地主,那么地主以分帐的方法征收租金,就正如政府征税一样,会使农民减少努力生产的意向,从而使生产下降。我问:「既然生产下降,租值就减少了,为什么地主不选用其它非分帐式的收租办法?」我再问:「假如我是地主,我会怎么办?假如我是农民,我又会怎么办?」
第三,要断定问题的重要性。在我所知的高手中,衡量问题的重要与否是惯例。赫舒拉发更喜欢把这衡量放在一切考虑之前。学生问他一个问题,他可能回答:「这问题不重要。」于是就想也不再想。认为是重要的问题呢,他就从座上站起来!
判断问题的重要性并不太难。你要问:「假若这问题有了答案,我们会知道了些什么?」若所知的与其它的知识没有什么关连,或所知的改变不了众所周知的学问,问题就无足轻重了。
有很多问题不仅是不重要,而且是蠢问题。什么是蠢问题呢?若问题只能有一个答案,没有其它的可能性,那就是蠢问题了。举一个例。经济学是基于一个「个人争取最大利益」的假设;这就暗示着个人生产是会尽可能减低生产费用。有一个学者大做文章,问个人的生产费用是否会过高了?但基于这作者自己的假设下,「过高」是不可能的。佛利民就下评语:「愚蠢的问题,得到愚蠢的答案,是应有之报!